俞兒說... No longer

幸福不及格﹝楔子﹞

「一鞠躬……」
「再鞠躬………」
灰濛濛的天空飄著細雨，第二殯儀館內的某大廳，廳內懸掛著大大小小的輓聯，會場裡舖滿白玫瑰點綴，前來憑弔逝者的親友，個個盛裝嚴肅的站滿廳堂，氣氛莊重。
司儀宏亮的下著指令，嗩吶手吹奏著“淒厲”的音樂，廳內數十個親友一邊動作，一邊啜泣，抽蓄的氣音迴響在空氣中。

「三鞠躬…………」
司儀的刻意地拉長尾音，帶著訣別的意味。

「我不要！！！寶寶你回來呀……怎麼可以丟下媽媽……嗚嗚嗚……」
站在最前排的婦人壓抑不住悲傷，大聲的哭喊，此時嗩吶的聲量更加重放大，渲染著悲哀。

婦人旁邊的中年男子，抿著嘴，伸手攬住婦人消瘦的肩膀。
「乖，乖，別這樣！這樣寶寶會走的不安心……」
男子試圖安撫婦人，只可惜婦人回以空洞哀傷的眼睛，淚水不斷湧出，很是不甘願。
「我不要……我的心肝哪！！！……」
婦人厲聲叫喚，幾乎快要昏眩，身體的重量完全仰賴著男子。
男子索性把婦人抱在懷中，婦人的情緒臨界崩潰，哭倒在其中。
現場因此哭成一片。

然而相較於這種哭天搶地的壯烈場面，同樣辦著喪禮的張冷，可就冷清多了。
距大廳旁邊不遠的角落只有兩三個人，一張方形小小的供桌，桌上立著遺照，簡單擺設著香燭金紙，簡樸的令人覺得淒涼！

穿著擋風運動外套的張冷單腳蹲著，若有所思的燒著紙錢。
「阿冷哥，你要多保重。」說話的是一個綁著馬尾的女孩，看起來只有20歲出頭，她是張冷的同事，名叫做夏天。

「是呀，阿冷，你這幾天就休息休息，店裡的事情不要擔心，伯母剛過世，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，如果需要幫忙，千萬別客氣！」
站在夏天身旁的是卡夫卡，和張冷自小就是好哥兒們，如今也已經十個年頭了。

「還能有什麼事？」張冷頓了頓，臉上掠過一個嘲弄的苦笑。
「應付討債公司的人嗎？……唉，不過也好，等把這些債務還光，就可以解脫了！希望她到了另一邊，可以改掉好賭的習慣。」
張冷說的就是他剛去世的母親。
聽到張冷這麼說，卡夫卡和夏天都噤了聲，一時之間也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才好。

張冷把最後一疊金紙丟入火爐中，站起來，走到母親的照片前面。
「這是妳最喜歡的一張照片，妳每次都說，從前爸最喜歡妳這樣子打扮。我從來沒見過他，不知道他是不是就像妳說的那麼好？但是這些年來，妳總是在重要的日子，用這身打扮等他回來。現在……妳已經可以來去如風了，可以去找他，但是要記得，要把妳的脾氣改一改，不然妳的火爆性格一定會把他嚇跑！還有，燒給妳的錢，就這麼多了！自己省著點用，不要又拿去賭光光……」

講著講著，張冷突然停了下來，看似平靜的臉上，眼眶轉紅。

卡夫卡向前，用手拍了拍張冷的肩膀。
夏天偷偷在後面拭淚，忍不住吸了吸鼻子。

張冷低下頭，然後轉向卡夫卡，竟然露出微笑。
「我從來沒跟她這樣說過話。」

卡夫卡點點頭。
「有說就好，伯母會聽到的。」

張冷抬頭，雨絲飄落在臉龐，是茫然也是新生。
是不是……祇剩他一個人了呢？

我從來沒有這樣跟她說話過。
總是覺得受夠了她的歇斯底里，受夠了她的不負責任！
她有哪一點像個母親？
就在她走了之後的第十天……
我開始想念她。
想跟她說說話、聊聊天，甚至懷念起她失心瘋般的咆叫……
於是我終於意識到－－從今以後，就只剩我一個人了！
     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※張冷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