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※戀愛是一種心靈相通的感覺,只要頻率對了,我們身上的天線自然能夠接收,即使不用言語來當媒介,仍然感受到內心那股熱流,洶湧而澎湃※


痛,不只痛,現在我感覺到的不只是痛而已,而是孤立無援。
 
那才是叫人最害怕的,也是最難以忍受的。 

就好像一個人獨自去登山,不幸墬落山谷,只能靜靜的感受著自己粉碎的身軀,血淋淋的一點一滴的流失,沒有人著急的呼喊你的名字,沒有人惦記著你的安危,沒有人救你,直至天色越來越黑,在伸手不見五指又濕又冷的山谷中,慢慢地等待自己的生命耗盡,有一種蒼涼無助的悲哀。


而我,正在這樣的處境當中。
幸運的是,我並不陷於黑暗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色蒼茫的緊閉房體,四面慘白的牆一路連接到天花板,那整片的白毫無破綻,叫人看不清楚接縫處,甚至懷疑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立體空間而只是個平面;我穿著家居服、赤著腳丫子走在冰涼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上面,那股冷清的寒氣直透我的肌膚,讓血液慢慢的降溫凝結,我深刻的感受到一股從頭到腳、從底到外都被遺棄的多餘感,如果白色在西方代表的是神聖純潔,代表著前往天堂,那我可以肯定的是,他們說的「白」絕對不是我現在的這一種,過多的蒼白,到最後原來是會變成灰的。


然而,被灰色團團包圍的我,感覺不到絲毫所謂「白色」所帶來的平靜與幸福,我感覺自己正被遺落在某個結界裡面,不隸屬任何一個世界,換句話說,就是隔離。


我無法分辨這個「結界」的面積到底有多大?能夠移動範圍究竟又有多廣?其實這些問題一點都不重要,因為不論怎麼移動,四周都是空的,沒有任何改變。無力、無助、無望,讓我身心虛脫,乾脆席地而坐,靜靜等待其他狀況發生。




突然,我聽見遙遠的地方傳過來似有若無的回音,滔滔不絕地說著話,音頻很輕易就穩定我內心的不安,我情不自禁的找尋聲音的來源,豎起耳朵仔細又專注的聆聽那磁性的聲線,想藉此找出端倪。



「記不記得,妳老是說我心機重、愛算計妳,還埋怨我總是自大無比的回答妳:『要是不這樣,怎麼讓妳愛上我?』,妳說我得意自豪的笑容看起來很欠揍,其實在我這副理所當然的臭屁表情之下有滿滿的欣慰,像懸浮在心上的沙風暴,終究塵埃落定。我一直沒告訴妳,其實我不自大,我是自卑。我害怕……如果我像尋常人那樣出現在妳的面前,妳可能看都不看就不想理我,要是貿然去搭訕,當面被妳拒絕該怎麼辦?妳知道的,我們╳中男生最計較成敗了,除了成績、社團表現、校外活動……什麼都要比較!要是把妹被拒絕,肯定成為大家的笑柄,遜到不行!最重要的是,我第一次這麼想要認識一個女孩,第一次有想戀愛的慾望,所以我只有先聲奪人,拿翹讓妳沒辦法拒絕,讓妳注意我,再慢慢培養相處機會。」



啊?這聲音好熟悉,我不可能忘記──是廣奇。空氣迴蕩的神奇力量,原來是他溫柔的聲音,正娓娓說著我們的相識過程,那自首認罪的語氣,彷彿他誠實坦白卻因為害羞而感到彆扭的表情就在眼前,可愛的讓我想抱住他,像無尾熊抱著尤佳利樹那樣……,可是我明明聽見他的聲音就在我耳邊迴蕩,卻怎麼也遍尋不著那身影,四周依舊是灰濛無邊的白,除此之外,什麼都沒有。



廣奇?我該怎麼辦?我在哪裡?是不是你在呼喚我呢?
我不停地往四面八方張望,心臟激動而複雜的跳躍。





「優,妳聽見了嗎?我知道妳是聽見的,對不對?」

對,對,廣奇我在這兒,我都聽見了!
我大聲的回應,可是那無情冷感的白,全都將我的回應反彈回來。


「我好矛盾,我希望妳能聽見我說的話,又不希望妳聽見。讓妳知道我平常的酷都是裝出來的,感覺真糗!但是,如果能再聽見妳的笑聲,該有多好?好久沒看見妳的笑容了,好想妳再對我笑、對我抗議、對我撒嬌鬧脾氣,想妳倔強又好勝的表情,喜歡跟我比賽考試成績,明明想跟我約會卻還是乖乖聽父母的話去教堂作禮拜……。優,妳各種樣子都讓我最最喜歡!」

廣奇的聲音,越說越哽咽,他在哭?為什麼?

從前他最不喜歡說這種肉麻兮兮的話,他喜歡表現的很大男人,展現著君臨天下的氣魄,但是我明白,他越是自我膨脹,就代表他害羞的越嚴重。他的呵護細微而含蓄,我一向是知道的,不需要說破,因為那就是他的風格呀,雖然我也曾幻想他對我說些噁心八拉卻感人要命的台詞,但如果他那樣做了,廣奇就不是廣奇了,再好聽的情話用嘴巴說,也不見得就愛的比較深刻!戀愛嘛,戀愛就是一種心靈相通的感覺,就算有點隱晦、有點朦朧,只要頻率對了,我們身上的天線自然能夠接收,即使不用言語來當媒介,仍然感受到內心那股熱流,洶湧而澎湃,那就是默契。

如今,這些剖白讓我一面心疼他的哭泣,卻同時無法抑制的淚流滿面。
好奇怪,廣奇不是才剛化身阿滾,對我視而不見,怎麼現在又在我耳邊上演著深情?難道我在作夢,否則怎會困在這裡?



「優,怎麼哭了?覺得開心?等妳醒來我天天都說給妳聽,好不好?我們約定好的……」
我臉上的淚水被抹乾了,可是我卻觸摸不到任何東西,漸漸地,我陷入昏沉,掉進一片黑暗。恍惚中,在回音之外,有人在對話。


醫生,小優對我說的話有反應,她會流淚,是不是代表她的情況好轉,有甦醒的機會?



嗯,她這樣的反應的確是好現象,我不能保證她一定會甦醒,但繼續下去,也許會有奇蹟發生,最近這幾年世界各地不斷傳出植物人奇蹟甦醒的案例,雖然我們目前還找不到確切的方法,但是小優的求生意識很強烈,我們都應該多點信心。




等等,什麼甦醒?什麼植物人?求生意識強烈?
我到底怎麼了?
一陣電光石火,對了,我想起來了……



我站在郵局對面的馬路,拿著要給廣奇的聖誕包裹趕著去郵局,下著雨的冬季真叫人不敢領教,又濕又冷,直叫人難受。突然有個冒失鬼騎著腳踏車從我旁邊經過,把我手上的包裹撞飛掉落在馬路中間,我又氣又急,一邊對他大罵,一邊奔向路中間,才蹲下去耳朵就聽見刺耳的煞車聲。啊!好痛……


我懂了,原來被遺棄的人不是我,是我遺棄了廣奇。
我躺在病床上到底有多久?又昏迷了多久?
不行,我不要在被困在這裡了,我要出去,我要醒來,我要真真實實的擁抱著廣奇!



來人哪!什麼神哪,鬼哪,精靈哪,只要能幫我離開這個密室什麼都好,我想要創造奇蹟。奇蹟,如果從來不曾發生,又怎麼能叫做奇蹟呢?總要在最無計可施的情況下發生,才有資格稱為奇蹟不是嗎?




護士小姐,快,麻煩妳請醫生過來看看,小優剛剛的腦波曲線變的好活躍!優,妳聽見我了嗎?我是廣奇。我在這邊,一直等著妳睜開眼…。



是了,我聽見你在呼喚我了,我聽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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